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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故事：坪城记忆

2023-08-13 02:24:11 高考在线

美文故事：坪城记忆

　　常年奔波在外，安静下来时就会想起故乡，想起坪城，想起和生活有过交集的人或物，日子也因此变得格外珍贵。

　　在一闪而过的筛选中突然想到一个叫王青山的老人，一个清瘦，颓废却会把秦腔吼得淋漓尽致的老人。我早已记不起他的详细容颜，只浅浅记得他着关中汉子特有的宽颧骨宽身板，春夏秋冬一袭长衣，破旧泛白，缀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

　　他操一口极重的陕西关中口音生性憨直，嗓音如锣。他的老婆很早去世，留下三个嗷嗷待育的年幼孩子由他抚养长大，据说他的精神有疾患，再加上他浓郁难懂的`陕西方言，所以鲜有人和他来往。

　　倒是我的父亲和他有一点交情，我的祖籍原是陕西，祖父的祖父为了逃避战乱北迁至此 ，定居繁衍生息。和他算是乡党。一有空闲，他就穿过长长的巷道来找父亲喝酒。他的酒量很大，喝醉了就撇开粗犷浑厚的大嗓门吼秦腔。

　　秦腔也就陕西人能吼出来，那气韵神情，一招一式颇具气势。只要他大嗓门一连串的清咳，七邻八舍都晓得他又来我家蹭酒，便聚集过来怂恿他唱秦腔，嚷嚷着来一段他最拿手的”杀庙“。他借着酒劲：摆冠，挥袍，趟马。 俨然已是登台的武生，嘴里”铿铿锵锵“一番，拉开架子扯开喉咙便唱。

　　”。。。。。

　　听罢民妇人言共语

　　原来是驸马结发妻

　　怪道来杀人有用意

　　我韩琦如今才明白

　　陈世美忘恩又负义

　　助纣为虐我不为

　　走上前来忙赔礼

　　叫夫人请起莫屈膝。。。。。“

　　他是一阵悲怆，一阵亢愤，一阵又扬天长叹，尽兴处滴下两行老泪。众人散去，他还不肯罢休，直到父亲连骗带哄他才坐下来继续喝酒。

　　后来在父亲们闲聊中，知道他曾有个俊俏的妻，也是十里八村唱青衣的一把好手。夫妻俩琴瑟和鸣，不弃不离。后来逃难，本来羸弱多病的她经不起东颠西跑撇给他三个年幼的孩子撒手人寰。他思念亡妻，曾偷偷将爱妻的遗骸藏于家中，日夜思睹，久了精神出现了异样。子女长大相继成人立业，他寡居后人变得更加模糊迟钝，再加上清贫孤独，一有空闲就来我家讨酒食。

　　由于年少无知，我们常常刻薄于他，父亲就会狠狠叱责我们。说都是苦命人，接济一把是要得的，谁没个落难时 。我们从此不敢多言，任他来去自如。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寒冬腊月里，他来敲我家大门，进了屋一把老泪纵横。由于夜里天冷咳嗽，他小儿子嫌他吵醒了孩子，将他赶了出来。那一夜他和父亲挤了一宿，第二天父亲把他送去了村西他大儿子家，爷俩相拥而泣。父亲这才安心，去了他小儿子家又狠狠数落了一番，羞耻的他很久不敢出门。

　　一夜的连冻带吓，卧床不起，不久便离世。

　　从此，一听到秦腔我就会想起他。他的长孙后来成了我的妹夫，也许是缘分。我们也常常和父母聊起王青山，聊起那个清苦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