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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春天文身的芦苇散文

2023-08-07 17:00:48 高考在线

被春天文身的芦苇散文

　　大洼，此刻就在眼前，21世纪暮春的风野性且调皮地拂过大洼的每一寸肌肤，在观鸟亭来回打了几个滚儿，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到芦苇的身边。

　　踏上这块土地，必须放轻脚步，屏住呼吸，以免春天毛手毛脚的响动惊扰了大洼的安静。芦苇，是大洼最土著的居民，它延续着大洼纯正的基因，是还原古老大地的唯一见证。它从《诗经》中缓缓走来，千百年牵着一段不老的时光，淡定的表情里藏着历史深深浅浅的褶皱和对未来世界不可预知的茫然。

　　我们来了，飞转的车轮伴着轰鸣的马达声，几只水鸟扑棱棱地振翅而起，传递着有客到的消息。涂满广告的车身上散发着诱惑的热气。车门打开，掀起一地的气浪，春天被推推搡搡地涌到眼前，然后铺天盖地奔向大洼。大洼热闹起来，芦苇只需借助风的力量，转移一下视线，就能看到那群甩掉时间痕迹的人。

　　芦苇似乎还在睡着。是春来得太早了吗？还是它太过贪睡？一个漫长的梦，居然没有在蠢蠢欲动的季节醒来。这一身昨日的戎装，以盔甲的威严，护卫着苇芽初绿、稚嫩无尘的生命，像母亲护卫着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它是在怀念波光粼粼的过去。它以主人的身份随手就能拉开《诗经》的序幕。两千多年了，不，或许更久，它日夜守护着大洼，早已站成一道熟稔的风景。在这道风景中，它收藏了所有的烟火故事。“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一场春雨，缠绵绕心；一条小舟，自在穿行。男人站在船头，一网抛出，霎时罩住水面半圆的涟漪。绿浪荡漾，金鳞腾波。打渔、织网，养苇、晒盐，与爱恋的心上人，相约苇边，情意绵绵。一幅简笔的山水画，定格了芦苇记忆中大洼人简单淳朴的生活。世世代代的大洼人也如这生生不息的芦苇，简单、柔韧、坚强。

　　择一处坐定，东方闪着诱惑的光，这个画面如此熟悉。太阳羞答答从地平线一点一点探出头来，瞬间，水面上写出一个大大的“旦”字。甲骨文中那个象形字在眼前散发出古老的光芒，让你心跳加速。你忽然发现坐到了我们祖先坐过的地方，找到了他们创造文字的灵感，你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惊喜，只想对着大洼喊一声：这是我们人类的原乡啊！历史蹒跚的脚步是想让我们回过头来多看几眼，捡起一段遗落的过往，给自己一次与历史亲近的机会，衔接起我们与历史记忆的共鸣。温暖了人间几千年的太阳此时仍旧被委以重任，开始了安抚大地，点亮世界的使命。我们感恩岁月保留了它们本真的天性，留给后人更多的恩泽和思考。

　　不远处，“白鸟一双临水立，见人惊起入芦花”。这个镜头，还原着大洼广袤的野性。呆呆地看着那一对白点消失，又恋恋不舍地等待它再次出现。回头，一百只鸿雁正伴船而飞，早已完成了野性的回归，加入到社会前行的行列。面对人山人海，没有了胆怯，在归整化一的队列中，翔姿优美，鸣声清脆。它们是如此幸运，再也不用担心，漆黑的夜晚被人围攻，长枪短铳下同伴尸横遍野，餐桌上狼吞虎咽的情况发生。这种乖顺不但换来生命的保障还有殷勤的呵护。世界的文明正在席卷社会的各个角落。

　　我不知道大洼的价值何时开始被人类重视，以至于芦苇思考的表情充满警惕。

　　碧桂园来时，与芦苇形成对望之势，芦苇即使日夜仰视也看不懂它望尘莫及的高度里蕴藏的秘密。塔吊上上下下，高得让人眩晕；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响彻整个大洼；车披满风尘，来了、走了；钢筋水泥与大洼有了最亲密的接触，也开始了最友好的磨合。人类终于深谙大洼这个天然的过滤器和大氧吧带给身心的营养价值，带着各种方言的电话、参观者、咨询者，搅乱了芦苇的记忆。一个远离喧嚣的计划开始进入我们的视线，一场步入增值行列的革命终于在大洼酝酿。大洼，这个镶嵌在历史扉页的插图，每一片叶脉都开始加入新的元素。

　　多少年来，大洼更像一本与众不同的书，没有目录，没有页码，记忆无法把它整理成我们想要的`样子。时间也从不具备设置方位的功能，不会引导我们何时何地该转向哪个方向。它镶嵌在历史的脚步中，用纤细的生命瓦解着帝王们至高无上的权威，冷静地看着一代代帝王走下威严的宫殿，步入历史的殿堂。光阴就在彼此的渗透中互相解读，栖息的生灵和越来越近的脚步用声音为历史配音，撼动着那些眷顾的身影。

　　都说春天多情，在大洼，我却找不到它多情的理由，相反却是一幅肃穆，一种事物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反映。除了面对芦苇，我曾安静地坐在书房，寻求证实。书架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我读到了帕斯卡尔，“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从中，我也读懂了芦苇，同样会思考，同样会感知悲喜和欲望。面对人类或大自然随时对它施与的毁灭或践踏，它会用强于人类的自愈力和坚韧快速复活、生长，所以，它无需解释，无需用任何方式向世界表白它生命中的磨砺，只需看一下这大火焚过，生命无恙的壮观，看一下这千军万马的气势，看一下这亭如修竹，逸如雅士的潇洒，就知道它的回答：我还在！

　　据说，恒大童世界要来了，大洼的程序将进入高难度的编辑状态。它的节奏和频率会影响一大批会思考的芦苇。那些断裂或遗失的灵魂将会再次聚集，重新出发。

　　我固执地认为，被大洼的春天文身的芦苇，应该是历史与后人通信的一杆笔，蘸着九河神韵千年的灵气，洋洋洒洒，写下生活赋予的感动或经验。假如有一天大洼淡出人们的视线，芦苇定是我们最后的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