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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牛的眼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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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一个阳光充沛的中午。他们走向这个陌生的地方。刚进门,不禁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以前听村里人说过,屠夫身上都带有一股神秘的杀气(应该是血腥气息吧),无论多么凶猛的狗远处看见,都会夹着尾巴设法躲起来,更是不敢再吠一声,似乎本能感受到一种与生命持相反态度的威胁。
说明来意,头顶小白帽,身材高大魁梧的回回脸色平静,同意带他们去看生皮。禾玉曼特意瞧了瞧眼前这位神情严肃中年男人蜡黄的脸庞,似乎并未发现与普通人有何不同,就像走在大街上,很难分辨出谁是做什么工作的。
路过一处牛圈,简易棚顶下的围栏里,两排木杠上栓着几十头毛色光亮的黄牛,听见说话的声音,它们停止了刚才的骚动,静静地转过头用那铜铃般的目光,惊恐地打量陌生来客。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去。空气中一股浓郁的尸臭味越来越浓。一间砖土结构的房屋内堆满了淌着血水的牛皮。回回用手指着一堆说:这些是整张牛皮,旁边的是牛头皮。禾玉曼伸手翻看了几张,觉得毛色还不错,便向身旁的参谋挤了下眼色。
从未谈过生意的曾子凡像赶鸭子上架似的,被推到了毛皮买卖的首次谈判中。他能够运用的技能,恐怕只有买菜积累的那点经验。禾玉曼几次挑剔皮子的毛病意在压价,满脸毛孔都在冒油的回回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此时的曾子凡却扮演起裁判的角色,目光在买卖双方的面部表情间辗转游弋,察言观色,他总是面带微笑又和言细语的一次次调和,最终在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区间成交。
当天下午。雇来的客货两用汽车载着三百多个牛头皮,还有几十种化料,风尘仆仆地行驶在通往加工地点的市郊公路上。路途,谙熟回坊的司机无意中透露极其残酷的屠宰情景。
一处破烂的棚顶下,捆扎着像刑具一样沾满斑斑血迹的杠子,等待着一群新的特殊囚徒,它们硕大的头颅将被紧紧固定,空气中弥散着一种不祥的气息,预感命运走向的黄牛都会流下最后一滴眼泪……
可怜的牛们一生吃草,勤劳耕作,最后从充满田园气息的农庄,被迫长途颠簸来到城市,来到这个乱哄哄充满血腥味道的世界,没有想到活着竟是为了今天。人类为了满足其饮食喜好,竟置它们的生命于不顾,它们强健的肉体最终被无数次分割,带着愤怒和浓郁的血腥味走进千家万户,似乎它们生来就是造物主为人类设置的一道美餐。
自从走进这个魔鬼般的地方,它们就闻到了这种恐怖气息。预知即将到来的厄运,纷纷流下两行伤心的泪水,无力晃动着皮毛像绸缎似的胸部垂肉,再也没有意愿去咀嚼新主人抖落在半圆形铁槽内的草料。
更令它们无法容忍的'是:在即将进入城市的前一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无数同胞健壮的躯体均会遭到被蒙面被残酷无情的大量灌水,硬是将它们健康的肺腔撑破,目的就是为了能给刽子手多赚些钱。痛苦便从黑暗的那一刻开始,它们饱受人类无法想象的痛苦,登上生命结束的最后一段旅程。
还是家乡好,每天都能呼吸到青草,树木,庄稼的清新气息,不像城市里有如此难闻的汽油味。一想到能为曾千辛万苦养育过的主人换取一些酬劳,那铜铃般的眼睛里流露出一副宽慰的神情,尾巴在身后轻松地摔打两下,捯动几下站得发麻的腿脚,欣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自然界的生命,食物链,就是智力和体能的综合决斗。它们曾踏遍山地野岭,践踏蹂躏无数小草,随意攫取,成为囊中之物,成长它们的身体,最终又成为人类的食物。生命或许就是这样,一环套一环地传递和转换。
据说远在他乡的尼泊尔,每隔五年要祭祀一次什么女神,几天之内,竟有250万的同伴惨遭屠杀。想到这里,黄牛的嘴角缓缓流出一股酸楚的白色泡沫,它的蹄子在地上愤怒刨动了两下,扬起一团微弱的黄色烟尘。
可恶的人类,就连它们生时用来裹体的皮毛也不肯放过,变成一种商品,一种载体,在商人们手中一次次倒腾。先从皮坊转给皮贩商手中,再进入制革加工厂,在流水线上经受几十道工序的煎熬;经受酸碱盐的侵蚀;经受高温定型,最后变成高附加值的各种商品,包装在消费者的身上。
人类许多残酷的行为都让它们愤恨不已,又无法理解。口头上大肆宣扬生命值得尊重,可是对于这些无法与他们用语言沟通的生命得到应有的尊重了么?人类为什么要吃肉?为什么……
摘自《寻梦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