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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较席慕蓉与龙应台-女人,爱是她的灵魂
浅较席慕蓉与龙应台-女人,爱是她的灵魂
席慕蓉,全名穆伦·席连勃,当代画家、诗人、散文家。席慕蓉是一个以百转千回的爱情诗、写实写意的行走诗影响了一批又一批年轻人的著名诗者。
龙应台,1952年2月13日生于台湾高雄县大寮乡眷村,现代作家、“中华民国文化部部长”。龙应台是才学并高的性情中人,一生的作为其实都取 决于自己的真性情,她同样用直接而有力的杂文,“笔锋常带情感”,来揭示我们社会的病情。
我并没有正式读过席慕蓉的诗集,但透过广为流传的“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这样细腻的诗句,也可以在脑海大致勾画出一个浪漫温婉女人的轮廓。不久前一位钟爱席慕蓉的朋友极力向我推荐她的作品,并借给我散文集《透明的哀伤》作为入门,读下来确实符合我对她最初的设想。她的笔下,总是风景如画,花香四溢,弥漫着浓浓的艺术气息。读她的作品,有如春风拂面而来,如临深山品茗,听清泉缓缓流淌,于河畔赏青莲濯濯。
不知为何,阅读的过程中我竟不时联想到龙应台,虽然同为台湾当代女作家,同样在年轻时辗转流离,有海外生活经历,最终又回归故土,而她们的文风却是如此截然不同。龙应台笔锋犀利,仿佛手执利剑,无情地抨击和批评世界的不合理之处,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温馨和犀利,感性和理性,放在一起比较,别有一番趣味。举个例子,同样说城市改造,倡导古迹保护,两个人却以截然不同的方式说出来。
席慕蓉是慈母式的,苦口婆心娓娓道来,让你感同身受,将你感化——
当一个她认识的艺术家被强制搬迁出他居住了近四十年的老屋时,她开始思考,我们居住的环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环境呢?推倒了一片年代久远的老屋和古城墙,而修建艺术中心和文化中心,可是真正的艺术中心在哪呢?“在一幢木造的破旧的房子和它的庭院之间,在养了兰花和盆景的古老院落里,在每一个孜孜不倦地画了五六十年的老画家的画室里,艺术是一种可以触摸、可以感觉、可以学习、可以超越、可以实实在在地改变一个年轻人的心胸与气质、可以崇敬可以感激并且可以轻声向他道谢的实体。在他的作品和他的生活之间,老艺术家向这个社会尽了他最大的贡献,他给了我们最美和最好的力量,依靠着这种力量,整个民族的文化才能延续下去。而我们给了他什么呢?”(席慕蓉《妇人之见》)
反之,龙应台则是严父般地直截了当,切中要害,几乎让你无地自容——
“古迹,不是西方人的专利,不是文明的装饰,更不是争取国际形象的手段。古迹是一面镜子,一个指标,把我们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联系起来;没有古迹——没有书页里的花瓣、青草茶的陶瓷、桃园的神社、高雄的古墙,我们便只 一群无知妄大的盲人。没有过去,现在就没有意义,未来就没有方向。古迹,对我而言,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流行的装饰;古迹,是我切身的、不可置疑的需要。”(龙应台《目送》)
2004年3月27日至4月1日,龙应台应湖南卫视“象形城市”节目组的邀请,以嘉宾主持人的身份访问了成都,3月30日下午的对话现场,她一开口就直言不讳,“市民的淳朴、幽默赢得了我。但没有特色的城市风貌却让我‘失去’了成都”,她认为,失去了很多历史文化风貌的成都给她的感觉与其他新兴城市没有什么两样。在台湾,龙应台曾像地下工作者一样“混”进了政府,三年半的公务员生涯,从预算编列、拆迁安置、法令解释到建筑绘图、城区规划、古迹修复、城市行销,每个环节都亲手操作。“地下工作”三年半之后的结论是:传统,可以很现代;文化,可以很有经济产值;浪漫,可以从务实中获得。
“如果一定要在商言商,那么文化保存是有经济效应的。当全世界千城一面的时候,惟有文化保存能给一个城市特色和个性。文化保存逐渐会变成kk或者早已经是kk一个城市最大的资产。日本和欧洲已经有太多现成的例子。拆,是短线操作;保存,是‘放长线钓大鱼’。 ”(龙应台《成都还像成都吗?》)
尽管文风迥异,她们的出发点却是一致的,都有一颗关怀天下的大爱之心。
而今天我要说的,是透过文字,看到她们的身上另一部分共同点。在事业上,作为画家的席慕蓉,作为诗人的席慕蓉,作为作家的龙应台,作为教授的龙应台,甚至作为官员的龙应台,她们都取得了不可抹灭的成就,拥有非凡的影响力。然而,作为女人,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同样是她们生命的重要角色,而在硬币的这一面,她俩展现了一些女性的共同点。
作为妻子,席慕蓉的卷面分数要更高一些。
她懂得在爱情来临时适时“出击”,一点小心思让她可爱而又充满情趣的形象跃然纸上——不爱做饭的她在他生病时用一锅稀饭成功在男生宿舍引起轰动,然后在舆论的推波助澜之下两个人顺势走到了一起,他成了她的丈夫,她将此举称为“骗婚”。(席慕蓉《骗婚记》)
她细心照料家人生活,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一个拥有一双“过手即丢”的“魔手”的丈夫——“我经常以替他找到失物为乐,他来向我求援的时候,我通常都会在他所宣称‘已经找过了’或者‘绝不可能’的地点,信手一拈就是那苦求而不得的宝物——也许是图章、也许是信件、也许是他明天要用的飞机票,他总是会对我万分感激,拥抱再三。”(席慕蓉《魔手》)
该妥协的.时候妥协,追随他的脚步,也不忘走好自己的路——在欧洲求学的时候,她本来已经从艺术学院的油画高级班毕业,计划马上回国,而因为先生正在修读物理学博士学位,因此她选择“留守”,等他完成学业,在等待的日子里选择重回艺术学院,拜在克劳德.李教授的门下,修习铜版画,直到两年之后结了婚,再两年之后先生成功修到博士学位,日子在油画与铜版画之间交替地过去,两个人再一起整装返国。(席慕蓉《等待中的岁月》)
这是聪慧的女人,聪明而又贤惠,不一定要出去抛头颅洒热血“女强人”式的成功才是成功,默默地做“背后的女人”也不意味着只能终日与柴米油盐为伴,学习、充实、修身养性无论你处于什么角色都可以。
不仅做妻子需要妥协退让,做母亲更是如此。
即便是锋芒毕露如龙应台,也写得出《孩子你慢慢来》《亲爱的安德烈》这样具有母性情怀的婉转浓情的文字——“孩子将我带回人类的原始起点。在漠漠穹苍和莽莽大地之间,我正在亲身参与那石破天惊的“创世纪”。(龙应台《孩子你慢慢来》)
生儿育女是女人的一次“涅槃”,只有经历过才算是完整,况且,为爱的人生一个孩子,将两人爱的结晶带来世上,这本来不就是上天赋予女性光荣而神圣的使命吗?
躺在待产室的床上,经历妊娠时排山倒海的剧痛时,她声嘶力竭地叫喊:“不要啊!我不要!”不要这种命运,想要恢复往日的自由,在漫山遍野游荡,做自己爱做的事。丈夫抱紧她,安慰她,她哭泣着在他耳边反复说:“再也不要生了!以后再也不要生了!”然而,平静下来的片刻,“身体虽然像在烈日炙烤下寸寸碎裂的土地,但在疼惜的泪水滴落之后,遍野在霎时竟然开出一大朵一大朵喜悦的花来”。耳旁有孩子嘹亮的蹄声,身边有丈夫温柔的陪伴,幸福的感觉竟狂猛地袭来。她在心里重复着一个同样的意念:“我一定要,一定要再为他生一个孩子!”,她果然是这样做了,并且,无怨也无悔。(席慕蓉《夫妻》)
孩子的出生,从此多了一个与你血脉相连的生命,他/她抱紧你,需要你,时刻依赖你,人生出现了一个新的转折,你心甘情愿为之付出,即使你要为此暂时放下你的自我、爱好或事业,即使你也许因此要时常身处矛盾之中。
龙应台说:“婚姻,和民主制度一样,只是人类在诸多制度中权衡利弊不得已的抉择;婚姻幸福的另一面无可避免的是个人自由意志的削减。她又怎么对两岁半的人解释:这个世界在歌颂母爱,崇敬女性的同时,拒绝给予女人机会去发挥她作为个人的潜力与欲望?”(龙应台《孩子你慢慢来》)
“我的手指在寻找答案,谁能告诉我做‘母亲’和做‘个人’之间怎么平衡?我爱极了做母亲,只要我把孩子的头放在我胸口,就能使我觉得幸福。可是我也是个需要极大的内在空间的个人,像一匹野狼,不能没有它空旷的野地和清冷的月光。女性主义者,如果你不曾体验过生养的喜悦和痛苦,你究竟能告诉我些什么呢?”(龙应台《孩子你慢慢来》)
曾经她曾有过很多的计划,比如研究西方文学批评理论,了解东欧当代文学,一国一国地写采访报道,制作欧洲系列的电视节目,出一系列孩子书.....然而这一切的打算,在孩子出生后通通搁浅,她的朋友若冰来她家拜访时问道:
“这种种理想、计划,做了妈妈以后都不能实现了,对不对?”
她软软地躺在沙发上,很没力气地:“对!”
“你后悔吗?”若冰问的时候,脸上有一种透视人生的复杂表情,她是个研究人生的人。
华安悄悄地爬上沙发,整个身体趴在母亲身体上,头靠着母亲的胸,舒服、满足、安静地感觉母亲的心跳与温软。
她环手搂抱着华安,下巴轻轻摩着他的头发,好一会儿不说话。
然后她说:“还好!”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有些经验,是不可言传的。”(《孩子你慢慢来》)
一直以来,宗法制度影响之下,女人总是隐忍地做出牺牲和奉献,即便是现在,还有许多人坚持事业有成的女性一定难有幸福的婚姻,仿佛家庭和事业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并不这么认为,女性生来就是多面动物,在不同的角色直接游刃有余地转化对善变的女人来说并非难事。
“孩子还在襁褓的几年,为了小孩不能再画油画(味道重),也不能再做铜版画(太危险),屋子里所有活动都以婴儿的需求为主,其他一切免谈(而且奇怪的是:也不怎么想谈),等孩子几岁的时候,虽然不用半夜起来喂奶和换尿布,却都要求妈妈在床边哄着才肯睡觉。于是,这个妈妈想出一个计策来,摆一张小桌子到孩子床边,上面放一本干净的本子,一支干净的墨水笔。孩子只要可以看到妈妈坐在他们面前也就安心了。我一边跟他们瞎编一些故事,一边在本子上画画,假如这时有任何一个人不满意,我可以随时停笔离座去床前安抚。哄着哄着,孩子终于入睡,这个做妈妈的却越画越起劲,于是,一张又一张的针笔画就都在等待着孩子长大的夜晚里完成了。”(龙应台《等待中的岁月》)
面对子女的离别,她们也发出了类似的感慨。
待到儿女长大,离家求学的那一刻,母亲看着温暖又充满花香的空房间,回想小小的女孩曾在这个房间里看书、听音乐、做功课,突然一夜长大,飞离巢穴,只能感慨“只有在鸟儿展翅飞离之后,才会突然开始察觉到空间和时间的敌意”(席慕蓉《恍如一梦》)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龙应台《目送》)
而从儿女离家的那一刻开始,虽然还是母亲的身份,但是生活中大部分时间的支配权又回到了你手里,有的女人在几十年的家务杂事中完全丧失了自我,在孩子突然离开时,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但我想独立自主如她俩,除了适应空荡的房间之外,应该是不烦恼“该干什么”这件事的,因为除了家庭和孩子,在她们内心,还有一个强大的自我,经过几十年生活的磨炼,更加饱满圆润。
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清澈入水,席慕容用诗歌真实演绎了一个女人的生命体验,抒写着一系列属于女性的感觉与声音,创造了一个温暖的爱与美的女性世界,展现给读者的是宽广的女性胸怀;而龙应台则跳出了传统文化对女性写作的审美期待,用直率、泼辣的语言关注着男性中心社会对女性权利的轻视。①完美的女人,当有席慕蓉的艺术气息,温婉柔美,也要有龙应台的理智果敢,敢爱敢言;要学她们独立自主,能思善辨,保持热情善待生活,终其一生对心中所爱事物孜孜追求;也要与她们一样,在应当生儿育女的年纪,做出牺牲,履行女人的天职,完成涅槃;与孩子为伴的日子里,谨记不被生活琐事所吞噬,从此迷失了人生的方向,毕竟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会离开,你早晚还是要回到以自己为主角的生活。
我难以抉择我更喜欢她们中的谁,但也许在男人看来,这个选择就容易得多,席慕蓉肯定会高票胜出。她更符合传统的贤妻良母的形象,龙应台女士其实也不乏女性情怀,只不过被锋芒毕露的表象所掩盖了。所以,席慕蓉与她老公相伴四十载直到终老,并共同撰写了《同心集》和《同心新集》;而龙应台却最终与她的德国丈夫离婚了。尽管如此,也没有人能说谁更幸福。
女人啊,要有独立的人格,有丰富的精神世界,也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妥协退让,甚至做出牺牲。而我相信,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会感觉一切都非常值得。
因为女人,爱是她的灵魂,她愿意奉献一生,为她所爱的人。
①吴巧兰《同为奇葩 风格各异——席慕容与龙应台的比较研究》